第30章

/>     “啊？”她没反应过来。

    “跟先前一样，比如，”他目视前方，问道，“你喜欢什么天气？”

    她慢慢明白过来，轻声答道：“晴天。”

    叶朗道：“该你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那你呢？”

    叶朗道：“我也喜欢晴天。”

    她干巴巴地应了声“哦”，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叶朗却在前方又继续问了起来：“你喜欢什么季节？”

    她乖乖答道：“春天。”

    “春天草绿花开，很美好。”他道，“我也喜欢春天。”

    她：“……”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夏老师你喜欢热闹还是安静？”

    “安静。”她不假思索。

    接下来一阵沉默。

    她等了一会儿明白过来，缓缓问道：“你呢？”

    他这次没有照着她回答：“我比较喜欢热闹。”

    “嗯。”她默默等着他问下一个问题，结果也不知为何，他却再也没有继续问。

    她有点纳闷，不过却也没出声。

    两人便在这样的安静里，默默到达目的地。

    然后她慢慢生出一个念头：不笑的叶朗，其实，也挺好看的……

    再一次见到叶朗的时候，他正牵着一只大黑背在小区里漫步。

    穿着衬衫的他此时看起来一派沉静柔和，而他身前那只大狗却分外地活泼，汪汪叫着不断地往前挣动。叶朗只以为它是在兴奋，所以只偶尔低喝两声它的名字“奥特曼”，但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大黑背其实是在对旁边那只白色狮子猫表白。

    “小白，那头藏獒有什么好？长得那么丑，哪里有我英俊！”大狗说着便挑衅地对着凉亭另一侧被主人牵着的一头高大的藏獒狠狠叫了两声示威。

    身形威猛的藏獒懒懒地抬起眼皮瞥了它一眼，然后漠然吐出两个字：“傻逼。”

    大狗被噎了一下，回过头来继续对着狮子猫表白：“你看，那家伙一点也不文明，哪里有我优雅！”

    狮子猫偷偷瞧了藏獒一眼，娇羞道：“人家就喜欢它的狂野。”

    大狗僵了一下，立马改了词：“我也狂野啊！”说着伸长脖子，恶狠狠地叫了几声。

    见白猫被它突然的叫声吓住，她忙道：“狂野并不是用声音来表现的。”

    听到她的声音，叶朗瞧了过来，招呼道：“夏老师？”

    “叶先生。”她看向狐疑瞧着她的大狗，“这是你养的那只狗？”

    “嗯，它叫奥特曼。”

    “名字很……好听。”

    “谢谢。”

    刚才没忍住出声已经招麻烦了，因此她并没有理大狗，而大狗却没有放过她，一个劲儿地追问：“你能听懂我的话？是不是啊？你能听懂吧？喂，你别装作听不见我说话，我知道你能听懂！”

    看自家大狗冲着她汪汪叫，叶朗道：“看来奥特曼很喜欢你。”

    她有点无言。无论如何，这也不像喜欢的样子吧？

    而这边，奥特曼见她一直不搭理自己，已经开始了新的策略：“你再假装听不懂我就骂你了！你看你，脑袋上毛那么长，长得太丑了！”

    她：“……”

    叶朗见自家大狗一直汪汪叫个不停，招呼了两声，结果大狗并没有停下来，不免有些奇怪：“奥特曼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叫？”

    她微笑道：“我觉得它有可能是喜欢那边那头藏獒吧，我看狗狗眼神有点向往，可能是觉得藏獒的毛比较长，它比较羡慕吧。”

    奥特曼：“……”

    后来她又在小区里遇见了叶朗和奥特曼几次。

    确认她能听懂自己的话，奥特曼对她特别感兴趣，而叶朗则一边看着自己的大狗绕着她转，一边和她聊上几句。

    他跟她说话的声音沉静而温和，整个人都很高雅稳重。她想，他似乎跟她初次见到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

    她也偶尔听见过他跟下属通话的声音，沉定肃然，完全想不到他上一刻还在微风中悠闲地一手插兜一手遛狗。

    但，他时不时对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又让她不自禁地觉得，其实，他还是一样的。

    眼里，仿佛有星光。

    慢慢地，她与大狗和大狗的主人似乎熟悉了起来。

    再后来，她渐渐开始盼望，能够遇见他。

    奥特曼第一次被叶朗托付给她照顾的时候，她有点受宠若惊。

    她担心自己照顾不好，毕竟大狗似乎并不是特别喜欢她，因为大狗一直在大声叫唤：“爸爸，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你怎么能够这么狠心？你竟然把你柔弱的儿子交在了这个女人手中，等你走了，她一定会欺负我哒！”

    但他的一句话，却让她打消了推辞的话。

    他说：“我相信你。”

    目送他离开，转过身关上门的时候，她看见奥特曼瞪着她，若有所思：“你喜欢我爸？”

    被一只狗点中心思，而且还是喜欢的人的狗，她的脸立刻就烫了。

    奥特曼却好像抓住了她的把柄，声音很是亢奋：“你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再说，是个女人都喜欢我爸，又有什么稀罕的？谁叫我爸有我这么优秀的儿子呢！”

    她没有理会大狗，大狗却一直绕着她不停叫唤：“不过我爸是不会喜欢你哒！因为你还没有得到我的认可！”

    她想了想，对奥特曼道：“小白说，她喜欢安静的美男子。”

    “那不就是我吗？”奥特曼立刻道，想了想又问，“前几天它不还说它喜欢狂野的？”

    她道：“她的意思是，她喜欢内心狂野，外表安静的。”

    “那正是我啊！”奥特曼喜滋滋道。

    见大狗沉浸在了自己的喜悦里，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然而没过多久，大狗又忍不住跑了过来，绕着她汪汪叫。

    “我不吃这个牌子的狗粮！”

    “……可这是你爸给我的，他说你平时很喜欢吃。”

    “平时是我爸喂我，那里头有我爸对我满满的爱，我当然喜欢！但你喂我，我是不会吃的！”

    “……哦，好吧。”

    见她“哦”完就没了下文，奥特曼很不开心，悲愤控诉道：“你果然欺负我！可怜的我，就是那高贵纯洁的白雪王子，而你，就是准备拿苹果来对付我的恶毒后妈！”

    她有点囧：“……我没打算喂你苹果。”

    奥特曼哼哼道：“看，果然承认自己是恶毒后妈了吧？”

    她：“……”

    一只喜鹊落到她的阳台上，蹦过来探头唤她：“阿宁阿宁，有吃的吗，我饿啦！”

    她来到阳台，一边为喜鹊准备小米粒，一边笑道：“小黑？好久不见啦！”

    “确实好久不见！我最近……”瞥见跟在她身后的大狗，喜鹊忽然住了声，戒备道：“阿宁，你养狗啦？不对，这不是你家隔壁的那只狗吗？”

    “嗯，”她点头，“隔壁叶先生家的狗，托我照顾一下。”

    “那你可要注意了。”小黑边啄小米粒边道，“这只狗有点蠢，照顾起来不容易吧？”

    奥特曼勃然大怒：“臭鸟，你说谁蠢呢？”

    小黑微微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便昂着脑袋道：“上次扑麻雀扑到水池子里的，难道不是你吗？”

    奥特曼辩解道：“我那是想下水去游个泳而已！”

    小黑犀利地戳穿它：“下水游泳为什么最后是你的主人把你拉上来的？”

    奥特曼噎了一下，然后大声道：“那是因为我爸爱我！他就喜欢拉我上来！”

    小黑啧啧两声，看向她：“阿宁，你看我没说错吧，这狗是不是有点蠢？”

    奥特曼：“……”

    小黑没有理它，欢快地对她道：“对了阿宁，我有女朋友啦！”

    “恭喜恭喜！”她惊喜道。

    “谢谢！”小黑高兴道，“你不知道，这年头要找个女朋友多不容易！下次我带她过来看你啊！到时候还有小米吃吗？”

    “当然。”她笑道。

    小黑欢欢喜喜地吃了小米粒，然后便飞走了。大狗看着它的背影，很是愤愤不平：“凭什么臭喜鹊都有女朋友了，我却没有！太不公平了！”

    她在旁安慰道：“留你在后面，那是因为，上天会给你更好的。”

    闻言奥特曼果然没那么悲愤了，斜了她一眼：“看不出，你偶尔也能说一句像样的话。”

    随后它又接道：“怪不得，我爸也没有女朋友啊！”

    她耳朵一动：“你爸爸他……没有女朋友吗？”

    “我爸要等更好的！”奥特曼瞅着她，“放心，我爸是绝对不会看上你的！他喜欢胸小的，你没希望了！”

    “你怎么知道……你爸喜欢胸小的？”

    “哼哼，当然是因为我爸以前的女朋友胸都不大啊！”

    都？她一阵沉默。

    奥特曼见她不搭理它，开始绕着她打圈，不高兴道：“我爸回来，我要告诉他你虐待我！”

    她顿了一下，道：“那我就不炖骨头了。”

    奥特曼一僵，哼哼道：“我要高兴了，就会在我爸那儿帮你一点点，你看着办。”

    她思索了一下，摇头：“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

    奥特曼有点急了，忙道：“其实，我爸有时候也挺喜欢大胸的！他有几个女朋友，胸就挺大的！”

    虽然知道奥特曼是在安慰她，但闻言，她却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最后，她仍是将骨头炖了。

    奥特曼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骨头的热切，最后对着她总结道：“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有希望的，我爸有时候，就喜欢骨头做得好吃的！”

    再后来，渐渐地，她与他似乎越来越熟悉了。

    他会将他的大狗放心地托付给她照顾，他也会在偶尔来幼儿园接双胞胎时，笑着和她聊上几句。

    再后来，她开始叫他“安先生”，而他对她的称呼则由“夏老师”变成了“若宁。”

    他的笑容依旧像蕴着万点星光。

    而她的心却似乎变成了一个幽静的宇宙，而他是她无边的静寂里，不可触摸又无比渴盼的光芒。

    站在阳台上，仰望着头顶的星光，夏若宁静静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来的时候，她的眼里悄悄多了一抹坚定。

    再次见到奥特曼，夏若宁问了它一个问题。

    “奥特曼，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喜欢吃什么？”

    奥特曼毫不犹豫：“骨头！”见夏若宁似乎半信半疑，它又大声道：“当然，我爸也很喜欢水煮肉片辣子鸡毛血旺麻婆豆腐火爆腰花剁椒胖鱼头！”

    夏若宁默默将后者记下了。

    然后，她特地从网上找了菜谱练习，又向擅长川菜烹饪的同事虚心请教。

    直到练出来的成果让同事也赞不绝口，她这才鼓起勇气，来到了隔壁邀请。

    打开门的安以恒微笑着看着她：”若宁？”

    先前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好像都记不住了，她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做了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个，你，吃饭了吗？”

    安以恒道：“没有。”

    “那，”她的眼睛里多了亮光，语句也顺畅了些，“可以邀请你到我家吃饭吗？”

    他笑如春风：“好啊。”

    吃饭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电影。

    “单位最近发了电影票做福利……”

    “挺好啊，最近有几部电影不错。”

    “安先生也有兴趣吗？”

    “嗯，有时间也想去看看。”

    “呃，我们发的电影票有好几张，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如果安先生不介意，我们一起去……我是说，不知道安先生愿不愿意？”

    “愿意啊。”

    得到肯定答复的夏若宁很开心。她早已从奥特曼那里打听了安以恒的电影喜好，据奥特曼说，它爸爸最喜欢看的电影类型就是动画片。

    一开始夏若宁有点惊讶，不过它觉得奥特曼的解释也有道理——安以恒自己是演电影的，演的深沉电影多了，于是喜欢轻松可爱的动画片，倒也合情合理。

    夏若宁特地挑了个周末，确认安以恒那边也有时间后，她便开开心心地提前去买票了。

    只是到了电影院她才发现，周末上映的大都是动作片爱情片，而唯一的一部动画片，名叫《喜羊羊与灰太狼》。

    安以恒过来，夏若宁只好含着尴尬道：“只有这个，也不知你喜不喜欢看……”

    安以恒倒全无诧异，笑道：“幼儿园的福利，倒是很合适。据我家的小侄子反馈，电影不错，他们很喜欢。”

    夏若宁悄悄松了一口气。

    安以恒忽然问道：“若宁你喜欢喜羊羊还是灰太狼？”

    其实她哪个都不喜欢，她虽然陪着一群小朋友，但对这部动画片还真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夏若宁只好努力选了一个：“灰太狼吧。”

    然后自然而然便问了回去：“那你呢？”

    安以恒笑了笑：“我喜欢红太狼。”

    电影结束后，两人顺便在外边用了餐。

    交谈的过程中，夏若宁了解到，安以恒似乎很喜欢某位西方后现代主义画家。

    虽然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但她仍听得很认真。

    而回家后，她立刻开始恶补起这方面的知识来。

    去图书馆，去美术馆，不仅是这位画家，连同整个美术史都一同补了起来。

    而更让她欣喜的是，那位后现代画家的作品竟然正好要来国内展出。

    她特地定好了票，然后去邀请安以恒。

    安以恒笑道：“这应该不是幼儿园的福利吧？”

    她的脸微微有点红，忙摇头：“不是，就是先前听你说起，挺感兴趣的……安先生有时间吗？”

    他望着她，眼睛含笑：“当然。”

    得到确认的她很是开心。而去看画展的当天，安以恒来敲门载她同去的时候，她更是忍不住暗暗雀跃。

    只是虽然她努力恶补了相关的知识，来到画展，见着那些充满后现代风格的艺术作品，她仍旧有些迷茫。

    好在安以恒始终不时为她讲解，声音压得很低，轻轻地响在耳边，和缓而温柔。

    她暗暗想，除了眼睛里有星光，其实，他的声音里，一样有光芒啊。

    逛到一半之时，安以恒突然问：“累不累？”

    虽然她因为今日特地穿的高跟鞋确实有点累，但她仍摇了摇头：“不累。”

    安以恒微笑道：“我倒是有点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她自然连忙点头。

    两个人坐在休息椅上，静静看着不多的其他观画人。其间有一对情侣模样的青年，一直手牵着手，安安静静地看画，偶尔看向对方，眼神里却是一片甜蜜。

    安以恒忽然道：“这里倒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

    夏若宁心中抱有特别的念头，闻言蓦然有点心虚，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安以恒忽然唤了她一声：“若宁。”

    “嗯？”她怔怔抬起头。

    眼前的人笑着看着她，眼里的星光明亮又温柔。

    “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约会？”

    夏若宁蓦然僵住。

    但安以恒却执着地望着她，没有撤开目光，似乎一定要等她一个答案。

    她心跳如鼓擂，脸也瞬间烧到滚烫，但她却也知道，这是绝好的一个机会。

    于是，她悄悄握了握拳，然后鼓起勇气道：“这本来就是约会，因为，我在追你啊。”

    深深呼吸了两口，她颤着声音道：“不知道，我追到了没有？”。